1
我和老妹第一次见面，那年她3岁，我5岁。
妹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，到了3岁才和我们一起住。小时候不懂什么叫“兄妹”，只知道有个人会在以后的将来和我抢妈妈。
从小到大我都是被捧在掌心长大的，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是“重男轻女”，我一直以为我被爸妈疼爱，是因为我成绩好。
我也总爱拿那一面墙的奖状向妹妹张牙舞爪，我那时会以为爸妈都是喜欢读书好的孩子，成绩好才能有奖励。
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怎么“对付”妹妹，只要她一点不顺我意我就向妈妈打小报告，妈妈也总是会偏袒我。
后来才听说，妹妹刚生下来那天，到处借钱的爸爸一回到家听说生了个女孩，就把钱扔掉，不管不顾就骑着摩托车当场走了。
村里有句话说“想看重男轻女就去黄XX（我父亲）家”，我当时听到这句话已是高中了，既生气又愧疚。
可打小我就爱欺负妹妹，我爱看的动画她不许换台；我吃鸡腿她就只能吃鸡翅膀；我洗澡都是妹妹拿好衣服，煮好热水，调好水温，还有一次直接被水烫伤了。
长大后妹妹和我再聊起往事时，也是很轻描淡写地带过，还和姑姑一同笑话我，那个时候真想合伙掐死我。
妹妹说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爷爷家的电话号码，爷爷承诺她说，只要妈妈打你，爷爷就来接你回家。
说起儿时这些事时老妹还在笑，可我觉得很难受，虽然我永远都体会不到当年妹妹所遇到的心酸和痛苦，但却实实在在地明白那时候的她能有多难过。
2
老妹第一次叫我哥，那年她9岁，我11岁。
从小到大，妹妹都是叫着我名字，即使妈妈怎么让她改口，她都没有这样称呼过我。
我说起那时妹妹要和她的小伙伴要出去玩，留我一个人在家看店，逼不得已叫了我一声“哥”。
老妹说她忘了这件事，可我却忘不掉。
对妹妹的态度有所好转，应该是我上初中后，五六年级那会的我真心会觉得妹妹比我“笨”，小学的看图说话不会写，算术不会算，就连很普通的英文拼写都不会。
上了初中，妹妹就爱赖着我让我帮她做作业，写作文。我偶尔会帮忙，可教她做题目时她就不爱听。
那个时候的我就开始意识到要对妹妹好，还发生过一些令人发笑的事情。
上初二那年身上长疥疮（皮肤病），大人们说这种病坐患者刚坐过的板凳就会被传染。
那时妹妹硬是要坐我的凳子，我怕传染给她，直接把她的凳子推掉，结果她坐空猛一下摔下来。那时可气得妹妹直瞪眼，恨不得当场踹我一脚。
从那时候才开始懂得“妹妹”是个什么玩意，才开始考虑我要对这个人好，我们是一家人。
小时候会觉得家里人对自己好，是天经地义的。被捧着，被宠着都是应该的。
后知后觉才懂得家人也是需要互相宠着的，互相体谅着的。
3
妹妹辍学那年，她15岁，我17岁。
人们都说女孩往往比男孩早熟，我妹妹也是这样。
我妹妹做事情往往比我坦荡，比我有勇气。
她上完初二就辍学读中专了，她说她成绩不好读不了高中，不想再浪费一年在学校里，毅然决然地就报名了幼师专业，还同爸妈说好了将来的打算，还因为省了初三中考的资料费而沾沾自喜。
要知道，17岁的我还只是懂怎么智斗阿姨把捞粉怎么带进宿舍的小屁孩而已。
后来妹妹也向着她的“太阳”茁壮成长，读中专时她当了班长，带领舍友兼职赚钱，安排班上表演节目。
中专的第三年，她就开始有了收入。因为不甘于学历和薪水成正比，她又边工作边自己供学费读完了大专。而她薪水的一部分，也成了我大学所有的生活费。
我顺理成章成了我妹妹包养的男人。
我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，我宁可拿母亲的钱过日子，都不想花妹妹的辛苦钱。
可她总是说，她的钱都会寄回给母亲，母亲还是寄给我，结果都是一样的。
她还总爱跟我开玩笑，要好好培养我，把我培养成让她以后的老公少奋斗二十年的男人。
她说她想当富婆，让我好好努力！
原来家人总是可以变着法子对你好，儿时母亲骗我吃鱼，说吃了鱼就会变成超人；长大后妹妹怕我领家人的钱心不安，就总有借口让我接受，找台阶给我下。
有你们，真好。
4
今年她20岁，我22岁。她第一次看到我发飙出口骂了人。
那天晚上她问我，怎么发脾气了。其实是村里有个同龄人喜欢挑逗妹妹，爱摸摸脸，扯扯头发。在我看来，我就觉得成年了，儿时再怎么无所谓，如今男女都应该保持着距离。
她笑了，笑得很惊讶，第一实在是我脾气太好了，骂人的事和我根本不沾边儿，第二她说的那些话我可能又是永远都忘不掉。
“你和他们不一样，你应该是高高在上的，不要跟这些人一般计较。”
刹那间我才发现我在妹妹心目中是一个这么高大的形象，二十多年来，她和母亲都快把我宠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了，却仍然觉得我很牛逼的人儿。
可是今年，对妹妹却是一个不是那么开心的一年，目前也是她流过最多泪水的一年。
妹妹谈恋爱了，爸妈都劝她分手。妈妈突然找人介绍对象的那一天，妹妹哭得稀里哗啦的。
暑假回家两个月，她和母亲都没有提过男朋友的事。我知道，她是真的绷不住了，那天晚上才在我面前哭得这么凶。
“没有一个人支持我，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坚持些什么。”
她哭的那天晚上，我连抱她的勇气都没有。我这人死板得很，我没有电视剧里演得那么浪漫，和家里人一些暧昧的话和事我都会觉得不习惯和不自然。
父母、亲戚，妹妹身边的朋友，个个都是劝她分手。距离远、没房子、得替你哥照顾你爸妈，各种各样的理由，而我也成了亲戚口中妹妹必须分手的理由之一。
妹妹擦掉眼泪说，过去活得都太乖了，到头来无论多委屈，什么都只能憋着，连一句反抗的话都说不出口。
我恨！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是腰缠万贯的土豪！恨我为什么没有工作，没有话语权！恨我只能在她哭时候就能做到递纸巾！
妹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做一个孝顺父母、听话懂事的好女儿、好妹妹。我们都活得太习惯了，一直都是为了别人着想，都快忘了怎样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了。
许下的愿望都是念叨着家里人要身体健康，家庭和睦，家里人生意顺利。
我曾经和妹妹说，千万别嫁在农村，一辈子就是读书，工作，成家，生娃，供娃读书，再其成家，再生娃。
虽然我也很赞同“每一个年龄段都有每个年龄段该做的事”，但人生若是真的如此反复，了无生趣，那就失去生活该有的色彩和意义了。
我希望老妹活得不要那么束缚，希望这个世界能善待女孩。
我妹妹喜欢刷抖音，首页全是婚礼的视频。
“诶，我以后想要这样的婚礼。”
“你跟我说有什么用，这句话应该和你未来的老公说。”
“办肯定是他办，钱得你出。”
“好好好，那你得等我几年再结婚，等我毕业出来，我答应你，会给你这样的婚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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