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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王名帖札记王羲之的初月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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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羲之《初月帖》

《初月帖》,摹本,纸本,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。

释文:初月十二日山阴羲之报,近欲遣此书,停行无人,不办遣信。昨至此,且得去月十六日书,虽远为慰。过嘱,卿佳不?吾诸患殊劣殊劣。方涉道,忧悴。力不具。羲之报。“初月”,即正月。王羲之祖父名正,避家讳,故正月改称初月。帖文大意为,近来一直想写这封信,但因无人可差,至今没有办。昨天到这里,还收到上月十六日信。虽然相距遥远,但也感到安慰。近来还好吧?我疾病丛生,状况很差。正在旅途,身心憔悴,就不详说了。

《初月帖》为《万岁通天帖》之二,应为依据真迹摹出者,无可怀疑。首句“山阴羲之报”,知此帖写于山阴。山阴是会稽郡郡治所在地。东晋穆帝永和七年(),王羲之赴山阴为会稽内史,其年48岁。此帖当是其48岁以后所写。

启功在《书法概论》中说:“王羲之所书此帖,其风格与《姨母帖》显然不同。行笔自然洒脱,气势连贯。梁陶弘景《论书启》说:‘逸少自吴兴以前诸书犹为未称,凡厥好迹,皆是向在会稽时,永和十许年中者。’观《初月帖》的成熟程度,知当为中年的笔迹。”

《初月帖》的勾摹不是特别精细,个别地方稍显生硬。此帖差不多用的都是章草之法,而体势上不再全取横势,也加入了连属映带。如果把《寒切帖》理解为王羲之早年所书,而《十七帖》为其晚年所书,那么《初月帖》则介乎其间。

王荟《翁尊体帖》(局部)

实际上,即使王羲之晚年所书的《十七帖》,也仍然带有章草的影子。《淳化阁帖》中纯乎今草的作品往往被指为伪作,所以,王羲之草书的今草化也许并不彻底。我们现在毕竟不能罗列王羲之、王献之的草书加以比较品评,只能揣测,王羲之草书与王献之草书相比,“父子之间,又为古今”,王羲之的章草意味就是“古”。

张怀瓘在《书议》中论章草,列逸少第五,子敬第七,而论草书,列子敬第三,逸少第八,或许其中能透露出一些信息。张怀瓘列草书第一者是张芝,而张芝是否真创今草尚不得而知,其传世作品基本上不可信。

所以,张怀瓘列草书第一到第八,究竟是什么标准,也就无法说清了。张怀瓘说王羲之草书:“逸少则格律非高,功夫又少,虽圆丰妍美,乃乏神气,无戈戟铦锐可畏,无物象生动可奇,是以劣于诸子。得重名者,以真、行故也,举世莫之能晓,悉以为真、草一概。”其称赞王羲之草书“圆丰妍美”,恐怕与《初月帖》及《十七帖》中各帖也不合。若论“戈戟铦锐可畏”“物象生动可奇”,又何以见得王羲之“劣于诸子”呢?总之是说不清,尽信书不如无书,不管他也罢。

王荟《疖肿帖》

我看《初月帖》,还是以章草意胜、有古意胜。盖章草而变为今草,也有一个“错变”,即章草意思未褪,而今草意思未全的交叉时期。正因为其不成熟,才有生生的感觉,不会因烂熟而油滑。不尽合理、不尽妥帖,又不至于凿枘不投,就是这种状态。

帖中“遣此”“无人”“遣信”等字,似乎感到力不从心;“劣”字左边弄了一个大疙瘩,也确实不好看,然而整体看去又觉得也无不可,正是稍微带点生生的感觉,不过过于生拙则不免“质胜文则野”,就说不上好了。

王导之子王荟当与羲献相去不远,其行草书《疖肿帖》与羲献颉颃,而草书《翁尊体帖》就未免太拙陋了。王慈是王僧虔之子、王羲之的五代孙,其草书《汝比帖》甚散乱,如爆米花出锅似的一发而不可收。羲献之不可及,乃至于此。

《初月帖》总体上看,二、三、四行不免有点生硬,而后四行则使转自如、得心应手。虽然帖中有“诸患殊劣”“涉道忧悴”等语,但所反映出的情绪波动并不是很大,节奏始终是稳定的。说到行列,《初月帖》倒是有点怪怪的。

前四行中第一、二行离得远,而后四行中显然中间两行离得近,第四、五行则离得近,这倒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。字组的形成有两个依据,一为语义,一为字形,自然而然,见者自能划分揣想。此帖字形的姿态上下呼应,以形成摇曳之感,比较精彩者如“去月十六日”,真是举手投足皆有意。就字形来说,此帖摆脱了章草的横势,做到了“抱气”,或者说“圆丰”。

字要抱住气,不但自然物象如此,从生理上看也应如此。在运动中书写,有左转必有右转,如“山”字,第一笔右旋,第二笔左旋,第三笔右旋,这就合于生理;再如“过”字,中间部分右旋,最后收笔承接走之,则左旋;又如“道”字,尤其能与太极拳中的“大圈套小圈”“缠丝劲”相通。以玄学论,这叫阴阳;以浅白论,不这样写不得劲、不顺当。

运笔的即行即转是常规,书写方向的改变则有转有折,旋转的承接则有顺有逆,一一顺乎自然而已。然而言之易,为之实难,世上事往往如此,比如说“放下便是”,何其简单,然而真做到者,有几人耶?

字之姿态,朴与秀相辅相成。过秀必弱,过朴必野。帖中“书虽远”是极秀之字,然而都这样写,恐怕也就“格”在元、明以下了。#百度秋冬打卡挑战赛#

我忽然又想到“绞转”二字,这两个字我很不喜欢。我认为,像第二行“报”字右部两弧相接处,以及“无”字第三竖向笔画末端承接横向笔画非转非折处,才有“绞转”的意思。而书写过程中处处是转,笔毫在任何地方都不同程度地绞着,铺毫平刷根本就不是笔法,那还说“绞转”干什么呢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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