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我们的样子
作者：朱新良
我们那段懵懂又快乐的岁月，想想也会不由自主嘴角上扬。一直想为它写一段文字，又总觉时光太重，文字太轻！
今日，从喻家坳欧家湾返县城，路经熟悉又陌生的故地，忽有故人心上过，残阳如血，思绪飞扬！
上世纪八十年代，我们最好的文化活动是看露天电影。十里八乡的哪家行喜事比如结婚、做大寿啥的会放电影，一块白幕布早早挂起来，天一黑就架场。这事年轻人信息最灵通。晚上去看电影，年轻的小伙子、姑娘们那真叫不约而同，一个个都会要精心装扮。那时候我们那叫大成桥乡沙泉村王家组，真正帅哥美女云集的地方，七八个小伙子杨家的军哥、王家的二哥、华哥、陈家的福哥、七哥……一个个高挑笔挺，英气逼人。姑娘们正姐、立姐、才姐、爱姐……也是一个个灿若桃花的仙女，所以每次看电影，我们王家组的都是特别引人注目的群体。我隐隐约约觉得他们都在心照不宣展示自己。
后来也听大人们谈起，她们看电影是假，看人是真：哪个小伙子看上了哪个姑娘，或者哪姑娘看上了哪个小伙子，就会托媒人去说亲。看电影相亲，比那些明码标价、等价交换的相亲可爱多了！我那会是才几岁的拖油瓶，一有电影看，就跟在正姐立姐后面拖、凑热闹！不知道特长培训、素质教育为何物！
中学离家有两三公里路程，大家都不富裕，大部分靠走路上、下学，起早贪黑的！有时候听到对面山上有拖拉机响，就拼了命地跑到路口去挡拖拉机。大部分司机很爽快，捎我一段。他们好像就不怕危险不怕担责似的。也有家里条件稍微好点的，有自行车骑，那是我望眼欲穿也遥不可及之物。某同学有辆让人羡慕的自行车，但有一天，上学路上自行车坏了，他急着去上学，怎么安置自行车成了难题。他灵机一动把自行车丢塘角落里：他觉得这样做放学可以把车推回去，又可以避免别人把自行车拿走。不巧的是，自行车被一过路人发现：不得了了，有人淹死了！乡邻们都丢下手里活一起打捞，最后把整塘水都放干了也死不见尸。来了鬼！
很长一段时间后，人们对此事依然津津乐道！
邻村有个痴呆，块头很大，能帮家里干些体力活。他有个嗜好就是逗女孩子，把我们吓跑就是他最大乐趣。所以每天经过他家附近，我们都胆战心惊。但那又是我们上、下学的必经之路。有个比我高两级的女孩子，个头大，家里条件好，胆子也大，我们都怕那个痴呆，她就不怕。有一次，痴呆用扁担挑两大捆稻草回家，恰好在池塘边上碰上了放学的我们，他又用稻草撩我们，我是吓跑了，高个女孩子脚一踢，就把那两捆稻草踢到两三米高的塘基下去了！痴呆的母亲远远看到了，扯开嗓子骂：“你们这些缺德鬼，没良心的，天打雷劈的，他是蠢子，你们也是蠢子么？……”但也只是骂骂，并没有揍我们，也没有向家长告状。知道理亏，我们都没搭理她。高个女孩子只是害羞又有点得意地笑笑。即使接下来半个月，每天放学都能听到极尽刻薄的骂，我们也不吱声！早段时间我还看到了那个痴呆，几十年过去，他差不多还是老样子。好像痴呆才是容颜最好的保养品！
大山坳里长大的娃，生命贱，好养。贱到膝盖骨跌开裂了可以自己愈合；贱到头顶长疖子头发脱得没一根，土办法挤了就好，头发又冒出来，像没长过疖子一样；贱到进了山窝窝就饿不了，生萝卜、生花生、大把的粒粒野果子用手擦一下就往嘴巴送……大山坳里长大的娃，胆子贼大，为赶近路，乌漆墨黑的晚上可以在坟堆里窜。但有次硬是自己把自己吓傻了：我们五六个人一起进山采蘑菇，陈同学从她爷爷那里听了很多鬼故事，她就绘声绘色的给我们讲，一个比一个吓人，讲到后面她自己也怕了，我们就手牵手准备出山。
这时候，从山里头传来凄厉的长嚎声，太像陈同学描述的鬼叫声了，我们吓得撒手就往茶树上爬。树摇晃，我们更是战战兢兢，眼睛老会都不敢睁开！后来我们才知道，长嚎声是一在山里挖土的农民伯伯发出来的，他在唱山歌，但被我们听成了鬼叫！！那个傍晚，我们是跑着回家的。接下来几天，我们都出现了同一症状：晚上睡不着，一眯眼就是长舌头鼓眼睛的女鬼在晃，在向自己扑来……后来，有个善良的伯伯给我们每个人卜了一碗茶，神奇般的都好了！
不用细想，一幕幕就浮现出来，后来读书、嫁人、辗转工作四五个地方，唯有这段混沌未开的岁月越来越清晰！它纯净、原始、善良、厚道，却能抵诗和远方，能抵岁月悠长！
偶尔回趟大成桥，终究成了客，此处已只有亲人没有家了：那些看着我长大的爹爹、娭毑甚至叔伯，都陆陆续续入土为安了；小娃子、少年郎都是陌生的面孔；祖传下来的老房子亦经不住岁月洗礼被夷为平地。“忽忆当年高堂在，也曾灶头烧锅台”瞬间就难过起来！
旧貌终要换新颜！
一段时光，无关迟暮，不问翻覆！我那些哥、姐、伙伴们，你们可都好？
作者简介
朱新良，宁乡四中老师，热爱工作，热爱生活，喜欢用文字记录或激昂或颓废的人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