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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维儒孩提时代夏天的消暑记忆

孩提时代夏天的消暑记忆姚维儒

“乘凉。搬一张大竹床放在天井里,横七竖八一躺,浑身爽利,暑气全消。看月华。月华五色晶莹,变幻不定,非常好看......直到露水下来,竹床子的栏杆都湿了,才回去,这时已经很困了,才沾藤枕(我们那里夏天都抌藤枕或漆枕),已入梦乡。”汪曾祺笔下夏天乘风凉的场景很美。

汪曾祺印象中“夏天的早晨真舒服,空气很凉爽,草上还挂着露水(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),写大字一张,读古文一篇,夏天的早晨真舒服。”而近期的早晨都是热烘烘的,入夏以来,我们几乎都是蜗居在空调间内,回想起过去没有电扇和空调年代的消夏方式,虽说简单倒也有趣。特别是孩子们的消夏方式十分地丰富多彩,构成了美好的“夏日记忆”。

那个年代,没有电扇、空调,也无电视,但一样的暑热、一样的童趣、一样的欢乐,却映衬着不一样的暑期生活。大街小巷、树荫河边、门楼过道等地方,都成了夏日孩子们嬉笑、游乐和消遣的天堂。那一代人所有快乐的童年记忆,大多就是“夏日记忆”。因为,只有夏天,大家才能真正每天厮混在一起,发挥到淋漓至尽,且能做到“肆无忌惮”。

回忆起孩提时的消夏时光,与现在躲在空调间有大大的不同,室外活动占据了夏日乐趣的绝大部分。在门板上打乒乒,爬树,捉叽溜、蜻蜓、刀螂、蟋蟀……哪管它太阳爆晒,泥土脏污,大不了下河一洗了之,虽说每年都会有下河游泳死人的事件发生,但这并吓唬不了他们,依然我行我素,那时家长们忙于工作与生活,想阻止他们也顾及不遐。太阳斜西,他们也像雀鸟般地陆续归巢了,也许还会抢在家长下班之前到家,问及有没有下河游泳,得到的答案都是否认的,有经验的家长都会在他们身上用手指一划,若留下一道白白的划痕,那必定是赖不掉的,恼火的家长也许会对其“木材煨肉”一顿。

过去的孩童没有什么作业,更没有什么兴趣班,玩耍就是儿童的天职,一时一刻也没有个消停。由于天气炎热,孩童们身上出痱子,出热疖子便成了家常便饭,也成了孩童们的专利“消费品”,记得我小时候,每到夏天总得要生痱子,颈部、前胸等处密集的痱子非常瘙痒,晚上洗过澡,母亲会在我们的头、颈及身上先搽一些花露水,然后拍一层痱子粉,若痱子粉拍多了则成了个怪异的白人,让人忍俊不禁。

疖,是一个比生痱子更严重的毛病。那时生一只或多个疖子的现象很普遍,我就深受其害。记得十岁左右吧,母亲见我走路姿势有些怪异,就询问我怎么回事,我支吾不答并躲避之,父母亲合力将我逮住,发现我胸口长了个小碗口大的疖肿,他们绑架似的将我弄到中医外科的王老先生那里,先挤掉脓液再穿一根长长的纸捻,类似于现在的引流。挤脓时的疼痛是剧烈的,这也是我隐瞒病情的主要原因。至今我的左太阳穴及胸口还留有疖的疤痕。生疖子另一个痛苦就是不能再和小朋友们一起自如地玩耍,因为一碰到疖子就疼。生疖子若被家长发现得早会带其去看医生,摊张黑乎乎的膏药,促其消瘪。疖肿若“熟”了,被挤脓头时疼痛的嘶叫犹如杀猪般的嚎叫,听到此般嘶叫声的邻居,根据声音的来源可判断是谁家的孩子在挤疖子了。

那时物质匮乏,水果很少吃到,吃过的西瓜、南瓜、冬瓜等,都要将这些瓜子收集起来晒干,瓜子炒起来又脆又香,成了一家人最珍贵的夏日美味。那时没有水井就成了天然的冰箱,将要冰的东西放在水桶里系下井去,过一段时晨,取上来就冰凉冰凉的,要么将井水提上来,把瓜置于水中浸泡,凉透心了再吃。那时的酸梅汤可是顶级的饮料,酸酸、甜甜、凉凉的,二分钱一杯,好象现在的饮料都比不上它。还有正广和汽水,那戳嘴的冰凉至今回想起都满嘴生津。

汗流浃背了一天的搬运工人,傍晚收工了,并不急于回家,而是径直来到熏烧摊上,切二两猪头肉,一袋花生米,一瓶小酒,独自享受着,然后去浴室洗个澡,彻底消除一天的疲惫。家里的老小也不急于盼他回家,因为都习惯了。

到了晚上,大街小巷都忙活起来了,搬板凳、拿椅子、搁床,都搬出来乘凉。男人们有的光着膀子,有的赤膊,手拿蒲扇,拖着木屐,到处溜达。考究的会穿上一身香云纱褂裤,穿上黑色的真牛皮拖鞋,悠哉于大街小巷,看似乘凉,却有炫耀的味道。有人在高声讲着市井趣闻,有人在说张长李短,也有人在叨唠家庭琐事,时而还能见到发生了纠纷的邻居在吵架......

女人总是闲不下来,里里外外、进进出出的,洗锅刷碗、烧水洗澡、洗衣汰晾、招呼孩子……孩子们似乎比大人还要忙,有跑来跑去结伴玩的,有自个儿追逐萤火虫的,有埋头在杂草丛生的旯旮里捕捉蟋蟀的,也有习惯性地坐在那里等待大人讲故事的。每个地方总会有能说会道,讲些奇闻轶事的人。孩子们最喜欢听抓特务的故事,鬼神的故事虽剌激但又有点令人害怕,也有讲三国、水浒、封神榜的……这些故事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了惊险、神秘和刺激的色彩,也增加了大家的知识需求。

蚊虫叮咬造成的瘙痒,无风引发的烦躁,兄弟姐妹之间协作就能解决,你替我搔抓五十下,我再还你五十下,她用蒲扇绐我扇一百下,我就再还她一百下。在凉风的吹佛下,双眼渐渐朦胧,有了睡意,就起身回家睡,也有睡露水觉的。

岁数小一点的,总是在听奶奶、外婆们讲千篇一律“从前……”的故事。躺在板床上,仰望着天,数着数不过来的星星,时间长了,什么“牛郎织女星”、“北斗星”、“天王星”……也都能辨认清楚。露宿在室外,头顶繁星,享受习习的凉风,这样夏日的夜晚倒也是很惬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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